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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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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妥協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個月了,分分秒秒對屋內的兩個人來說都漫長而艱辛。陸梨不敢去想葉琛的心裏有多絕望無助,只得每日若無其事地幫他治病,和他聊天,試圖讓他振作起來——雖然這看起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沒有任何理由去放任自己陪他一起悲傷一起絕望,事實上,她已經很知足了。老天肯還她一個活生生的葉琛,這難道不是一個莫大的恩賜了嗎?他還活著!他還能聽見她說話,還能安靜地坐在她身旁,即使什麽也不說,只是聽她一個人絮絮叨叨地啰嗦著,她也已經忍不住為這樣的場景淚流滿面了。

無論如何,活著就好。

她把藥碗端去洗了,然後又回到屋裏拿起針線開始縫制棉衣,葉琛還是安靜地靠在那裏,而她也已經把能想到的話題統統說完,接下來的時光註定相對無言。

窗外的白雪紛紛揚揚,越下越大,鵝毛般覆蓋在院裏,很快積起一層薄薄的積雪。

當一個人專註地坐著某件事時,時間會好打發得多。她再次擡頭看了眼黑下去的天色時,放下手裏的針線走到葉琛身旁,“該針灸了。”

葉琛一動不動,恍若未聞。

事實上他近來幾乎都是這樣,好像完全躲在了自己的世界裏,與外界隔絕。

陸梨也差不多習慣了,只是象征性地打聲招呼,然後就拿出藥箱來要他紮針。豈料這一次他並沒有像以往那樣無動於衷,反而破天荒地開口說話了。

“別白費力氣了。”

他的聲音像是來自某個遙遠而僻靜的角落,漠然,清冷,不帶一點感情色彩。可即便這樣,陸梨也清晰地聽到從胸腔裏傳來的一聲微弱聲響,她的平靜淡然在這樣的聲音下全然破碎,然後整顆心都開始冰消雪融。

她一邊捂著嘴抑制住唇邊的啜泣,一邊努力收回眼淚,裝作什麽事都沒有地溫言道:“不是白費力氣,我能治好你的。”

葉琛低低地笑了幾聲,一把掀開腿上蓋著的被子,毫無征裏兆地狠狠捶打著自己的右腿,然後冷冷地勾唇:“看到了嗎?你有把握治好它?還是不要自欺欺人了,我自己的腿自己最清楚。”

陸梨著急地一把拉住他的手,“不要這樣!”

而他則微漠地收回了笑意,把手從她手心裏抽出來,然後又開始靠在墻上休息,好半天才說:“我不想見到你,你走吧。”

陸梨眼都不眨一下地繼續坐回床上縫棉衣,好像壓根沒聽到他的話。

於是葉琛忍不住又說:“要我求你多少次,你才肯消失在我眼前?”

“我不會走。”她肯定地給他這樣的答覆,然後毫不留情地指出,“首先,你現在暫時失明,根本看不見我,所以正好解決你不想見到我這個問題;其次,你以為我還會和上次一樣中你的計,因為這種可笑的理由就離開嗎?”

暫時失明?聽到她分外註意的用詞,他沒說話,只是拳頭握緊了些。

“這一次就算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會走了!”

聽到陸梨如此堅決的話,他的嘴唇抿得緊緊的,刻薄的弧線像刀鋒,好半天才狠狠地擠出一句:“沒見過你臉皮這麽厚的人!”

而陸梨頭也不擡地回答,“多謝誇獎。”

屋內又陷入一陣沈默。

這樣的情景持續了好幾天,不管葉琛壞脾氣也好,冷冰冰的也好,總之陸梨統統不理會,只管逼他喝藥針灸。而葉琛在冷處理和激將法全都失效以後,幹脆又開始一言不發,任由她擺布。

在陸梨又一次離開小院出門為人看診賺錢以後,葉琛開始艱難地移動,試圖扶著桌子下床行走。他拖著毫無知覺的右腿,忍住腹部的肋骨傳來陣陣疼痛,一點一點向床下移動著,可是最終在力氣用完之前仍是未能成功地站起身來。

他的身體裏空空蕩蕩的,沒有一絲內力,甚至連力氣都比一個尋常人還小,一陣從未有過的絕望攫住了他。

他知道郁晴風在看到他屍體之前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一日不確定他真的死了,他就會被追殺一日。想到這裏,他覺得心跳得厲害,他若是死了倒不打緊,反正現在這樣子和死了也沒多大區別,可是陸梨還跟在身邊……一想到陸梨隨時可能面臨死亡的威脅,他就覺得呼吸困難——而這也是為什麽他一直要趕她走的原因。

因為他,知夏死了,郭熱一家死了,無數部下死了,他沒日沒夜地活在愧疚與仇恨中,可是這所有的情緒加起來也沒有對失去陸梨這個念頭的恐懼感來得強烈。說他自私也好,貪心也好,他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是陸梨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不能再因為他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了。而見風閣和報仇什麽的……他現在這個樣子,無異於癡人說夢。

身體的疼痛和精神的疲倦糅合在一起,葉琛簡直無力思考。他這輩子擔心的事情太多了,而眼前,除了陸梨的安危,他什麽都不想去理會。

外面很冷,之前聽陸梨說已經下了整整三天的大雪。他什麽也看不見,卻控制不住地在腦海裏勾勒出這樣一幕場景:那個素衣女子打著油紙傘疾步行走在白雪紛飛的江南,穿過無數道曲折未知的深巷,轉過無數個不可預測的轉角,然後踏上小橋,於這寒冬凜冽的時節把一絲春意帶到這個院裏。

白墻黑瓦,黛青石板,雪沾烏發,風卷素衣。

這樣的場景像是一首老舊的歌謠,由來已久,難以忘懷。他不知這樣綺麗的夢境是何時出現在腦海裏的,只是一刻不停地重演著。

聽到遠處的巷子裏隱隱傳來腳步聲,他很敏捷地分辨出那是陸梨走路的聲音,輕盈,均勻,如同翩然起舞的蝴蝶。內力不在了,聽力卻還在……他低下頭來嘲笑自己,卻聽見唇邊溢出一聲語焉不詳的嘆息。

然後——他垂首的動作很快僵住了,因為他聽見外面傳來了陸梨的尖叫聲,突如其來,毫無預兆。

發生什麽事了?

難道是郁晴風的人來了?

他開始不顧一切地往床下奔去,卻因為右腿毫無知覺而徑直跌倒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腹部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他奮力往外掙紮,可是一切都是徒勞無功。他看不見,走不了,像個殘廢一樣只能趴在地上聽著外面瞬間寂靜了的一切。

她怎麽了?她還好嗎?

“陸梨!陸梨!”他開始驚慌失措地呼喊起來,卻聽不見任何回應。

他絕望地捶著地,整顆心像是在熊熊烈火裏備受煎熬,直到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一邊叫著她的名字一邊對自己產生前所未有的恨意。

他不是像個殘廢,他是真的殘廢了……他失去了所有的一切,見風閣,知夏,舊屬,武功,還有視力,他現在真的一無所有了,連心愛的人也保護不了。

在她遭遇危險生死未蔔時,他只能這樣無用地趴在這裏,這是多麽殘忍的事實!

就在他歇斯底裏地痛哭之際,房門被無聲地推開。

他把臉貼在冰冷的地板上,淚濕面頰,洶湧不止。他聽到一個輕微的腳步聲一點一點來到了身前,然後是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

他停止了這樣失態的行為,如遭電掣般擡起頭來,茫然地叫了聲:“陸梨?”

而陸梨看著他淚痕猶存的面龐,蹲下身來抱住他,聲音顫抖地說:“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要我走……”

他閉上了嘴沒有說話,卻感覺到她身上傳來的一片濕意。

她摔倒了?

他著急地拽住她的手,“你沒事吧?”

“沒事。”她盡量不讓他碰到自己擦傷的手臂,外面路太滑了,橋上都結冰了,這幾日她總是不斷地滑倒再滑倒,身上摔得青一片紫一片的。可所有的傷痛在看見葉琛為她痛哭失聲的這一幕後全部消失不見,她近乎哽咽地在他耳邊說,“葉琛,不要恨我好不好……”

一片很長的沈默後,她終於等來葉琛的回答。他捧著她的臉,憑著直覺抹去她的淚,“我從未恨過你,我只是……只是害怕你會因為我受到傷害。我沒有用,保護不了身邊的人,那麽多的人因我而死,而你不知什麽時候起成了我最在乎的人,我怕你終究會因為我,因為我……”

他的聲音停止在一片顫抖裏,而陸梨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緊緊地抱著他,像是得到了全世界,得到了不懼怕任何未知命運的勇氣。

如果你以為趕走我就能拯救我,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因為我只希望能留在你身邊,哪怕只有一天,也不會因為懼怕死亡而動搖。

抱著你恨我的念頭活下去,這樣的一生對我而言簡直生不如死。

所以——

“葉琛,不要再趕我走了,好嗎?”

長長的沈默裏,葉琛感覺到懷裏的人隱隱的顫抖和語氣裏掩飾不住的渴望,理智與情感交替掙紮著,他最終聽見自己用不顧一切的聲音說:“再也不會了。”

再也不會把你推開,哪怕明天就要死去,也一定會和你在一起。

這一生都身不由己,那麽這一次,請允許我自私一次,把你留在身邊。

也許命運不會對我這麽殘忍,在這個陌生遙遠的角落,在沒有人找得到我們的地方,我們可以安靜地生活下去,哪怕生活清貧困頓,也不為所動。

“我已經不是以前的葉琛了,我成了瞎子,還行動不便,也許會害你勞累一輩子,這樣,你也願意嗎?”

“求之不得,甘之如飴。”

來,大家跟我一起念:七爺是親媽~~~~╮(╯▽╰)╭

現在每寫一章都覺得自己是在寫最後一章,不過咳咳,不會現在結束的,至少還要寫寫他們成親啥的嘛【捂嘴,你懂得。】

估計也沒多久了,很快完結他倆的故事咱就開始寧歡和晴風的,之前本來是想三個故事都寫在一起,不過這篇入V了,為了不浪費大家的錢,所以寧歡的故事會重新開坑。

到時候把鏈接給弄過來,大家可以直接穿越過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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